冬季的天色总是晚的十分的早。
这一晚,楚临渊想了许多事情,但那些事情就像是一层被蒙着的厚厚浓雾,他看不清雾后掩埋的事物。
白圣平说,是一位永生不灭的神明将他召唤到了这里。
看眼前这个情况,确实是这样的。
水月天距离东洲数百万里路遥,他一个没有任何修行能力的人,却忽然来到了此地。
他实在是想不到是因为什么,想不到,并不是因为他是井底之蛙,在水月天的见识是尘世之人无法想象的。
所以他很清楚,这数百万里的路遥,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,根本不可能在一周之内跨越,更何况三天?
其实他也想过一个可能性---师尊最终不忍他死,以秘法将他送到了此地。
可这是不可能的,师尊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,又怎会不远万里送他来到此地?
哪怕是师尊的手段,想要来到这里,也不可能短短三天就办到。
这一夜,楚临渊未眠。
时至天明。
砰砰的声音于门外响起。
“家主让我带你去修炼。”
楚临渊推开门,站在眼前的,是之前跟在贵公子身后的少年。
“走吧。”少年抬头看了眼楚临渊,平静道。
晨间时分,雨停了,但空气还是携带着冻骨的寒。
诺大的场地中,几架人傀孤零零的立在淌过一指的水面。
白圣平看向了走来的楚临渊。
“临渊,你想修行吗?如果想的话,伯父可以教你。”
楚临渊犹豫了一会,还是从心的道:“想,但我绝脉,无从修行。”
白圣平走了过来,摸了摸他的手腕。
片刻后,他微蹙着眉:“确实是绝脉......还身负鼎炉.....被锁住的鼎炉......”
听见鼎炉二字,楚临渊瞳孔微缩。
他的鼎炉已被师尊封死,谁都动不得。
而他又是一介凡人,有什么可图谋的?
楚临渊越来越想不明白白家的意图了。
“苦了你了.....临渊.....”白圣平拍了拍楚临渊的肩膀,有些凄悲的道。
白圣平扶着楚临渊的肩膀,叹息道:“绝脉,除了蓬莱圣地的医圣和水月天的宫主,无人能治。”
“但你放心,白伯会想办法为你治好的。”白圣平说:“既然缘分让你来到了我们白家,就是我白圣平的亲人,我不会放任不管的。”
他语重心长的说:“你且好好地安顿身体,不要太过操劳,什么事,教给下人做便是。”
楚临渊恍了恍神。
水月天能够治好他的绝脉的么.....师尊从未提过。
而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,与自己仅仅是一面之缘,却说要替他治好绝脉,哪怕话语有真有假.....也好过将自己带回水月天的师尊。
他低垂着眼,一言未发。
白圣平拍了拍他的肩膀,便前去教导王浩和陆知安修行了。
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淌。
楚临渊百无聊赖的在一旁默默观看。
王浩是习的是一门拳脚的心法,由内而外,从丹海中汲取灵力运转在双拳上。
陆知安习的是刀,但他还没有达到挥刀自如的感觉,甚至连握刀都显得有些吃力,白圣平在一旁耐心的教导握法,还指出了陆知安的一些不足,让他加以修炼。
天昏昏,一天结束了。
黑夜像是无边的死水,不见底却又凝视着众生。
他们三人是住在同一个楼阁的。
回去的路上,沉默寡言的陆知安忽然开口,话语中尽是疑惑。
“你们觉得,白伯对我们这么好,白家的人对我们这么好,是为了什么?”
王浩看了一眼这个比他高一截的瘦弱男子,冷笑道:
“陆知安,你什么意思?你我都来了三天,白家怎么对我们两的,你不清楚?”
“白家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佣人,给我们待遇也仅次于大公子二小姐三小姐,你现在却这样问,我看你是脑子有病,整天装他娘的深沉,想的都是一些反骨的事,你有没有良心?”
陆知安平静道:“那你想过,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那么好么?”
王浩理所当然的道:“你忘了白伯说的?他们白家是魔帝之后,身体留有魔帝的血脉,而你我能脱离苦海来到此地,不都是魔帝的安排,他们对我们好,不是理所当然?”
王浩已经把别人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了,这样的人,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?
“蠢货,把你那整天觊觎女人的心思取下,多想一想,多问问自己为什么,问问自己配不配,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。”陆知安叹道。
王浩感到极度的侮辱,他愤怒道:“陆知安你什么意思?你是说我不行?要打架是不?来啊,我他妈的怕你不成?”
说着,王浩顿了下来,有模有样的向着陆知安隔空挥着拳,拳风比清风还弱。
陆知安略微一动,懒得理他,准备回房。
王浩却以为陆知安真的要和他比划比划,忽然紧张了起来,口齿不清道:
“今天天色已晚,更何况,白伯说过,我们要相亲相爱,我就放过你了。”
陆知安叹息着摇头,觉得蠢货真的无可救药。
他看向了楚临渊,见少年在思索,问:“你怎么想?”
楚临渊摇了摇头,“我想过,白伯是不是要把我们培养成对他们白家死心塌地的死侍。”
“然后?”
楚临渊说:“我经脉绝断,白伯却说会想办法替我修复经脉,如果要培养我这个废人,那太过不值,所以应该不会是这样。”
陆知安咦了一声,又道:“你不觉得这反而更奇怪?”
楚临渊没有说话,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看起来对他很好的人,他还是有些愧疚。
王浩见插不上话,也懒得和楚临渊陆知安这两个反骨仔说什么了,他打算回到房间,然后偷偷修炼,到时候震惊所有人,狠狠地向陆知安展现自己的强大,同时,让二小姐白婷知道-----他比楚临渊那个中看不中用的酒囊饭袋好。
王浩离去后,陆知安终是说出了他没有说的话:
“试想一下,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你的家,你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,不在乎他的过往,只是想对他好,甚至对他和自己亲生血脉一样好,你如果没有疯,你会是因为什么?”
“当然,先排除爱情一类的事情。”陆知安补充了一句。
楚临渊站在门口,认真的想了想。
水月天也曾这样培养过死侍。
他们是正道魁首,所以有些脏活累活只能死侍去做。
师尊曾言,那群人就是一群猪猡。
“或许,那人对我有用,所以我需要他死心塌地的为我服务?为我卖命?”楚临渊说。
陆知安却摇头道:“你知道有一种术法么,魔门常用的术法。”
“嗯?”
“控魂术。”陆知安解释道:“此术可以强制控制低于自己两个大境之人的身躯,让他们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。”
陆知安说:“而你也知道,白家是魔门后代,不可能不会这种术法,你并无修为,而我亦是修为薄弱,若他们想让我们卖命,大可控魂。”
陆知安看着楚临渊墨色的眼瞳,认真的道:
“所以他们对我们这般好,不会是因为想要你我做死侍一类的东西。白家的供奉也很强,强的超乎你的想象,根本不需要我们,所以....你不觉得,这反而是最奇怪的一点?”
楚临渊没有说话,内心疑虑渐生。
陆知安走到了房门口,停了下来。
“如果你能想明白这些,就赶紧逃吧,到时候晚了,跑不了了。”
他说完后便走入了房间。
楚临渊抬头望向了星夜。
夜色之浓,莫过于黎明前的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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